第18章
他是好意,阿嬌心裡更酸,哽咽道:“隻有官爺還把我當正經人罷了,街坊們哪個看得起我?我不怪老太太使喚我,我隻想老太太滿意,別再罵我了。官爺都知道的,我以前夾在舅舅、舅母中間左右為難,我不想到了官爺家裡,還要過那種日子。”
趙宴平便記起了金氏對她的那些謾罵與誣陷。
“我明白了。”趙宴平低聲道,“你放心,以後我不會再讓你因為我被老太太罵。”
阿嬌不哭了,轉過肩膀,一雙杏眸淚光點點地望著他:“真的?”
美人垂淚,楚楚可憐,趙宴平看向床外,點點頭。
阿嬌咬唇,忽然問他:“官爺,你說,今晚老太太還會偷聽咱們的牆角嗎?”
趙宴平神色一僵,再次點頭。
阿嬌慢慢坐起來,紅著臉與他商量道:“昨夜我陪官爺演了戲,今晚官爺也陪我演一回,讓我在老太太那邊將功贖罪,好不好?”
趙宴平意外道:“你欲如何?”
阿嬌摸了摸臉,難以啟齒地道:“我,我給官爺唱個曲,官爺聽完,叫我再唱一個,老太太聽見,就知道你愛聽我唱曲了。”
第17章
天色一黑,街坊們吃過飯說說話消遣片刻便都陸續歇下了,除非也有像趙老太太這樣洗了頭的,還要等頭發幹。
孫子與阿嬌都進屋後,趙老太太將南門關上,她假裝待在後院晾頭發,實則再次趴在了東屋屋檐下。孫子是個心軟的,她罵了阿嬌一頓,孫子肯定會想辦法哄哄小美人,如果阿嬌聰明點,趁機撒個嬌耍個媚,沒準就能勾引成功。
趙老太太等了一會兒,裡面忽然傳來阿嬌委屈的聲音:“官爺真的不是嫌我當過窯姐兒才不要聽曲兒的?”
趙老太太精神一震,隻聽孫子在裡面道:“不是,隻是覺得不合適。”
阿嬌:“那現在隻有你我,我給官爺唱一首,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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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子:“嗯。”
又安靜了會兒,一首甜濡羞媚的小曲兒婉轉地飄了出來,因為聲音太低,就像美人在耳邊淺吟低唱一樣:
“良夜燈光簇如豆,佔好事、今宵有。
酒罷歌闌人散後,琵琶輕放,語聲低顫,滅燭來相就。
玉體偎人情何厚,輕惜輕憐轉唧口留……”
阿嬌唱的是詞人周邦彥的《青玉案》,詞曲與其他名家豔詞一樣在各大青樓廣為流傳,也是妓子們都要學的一首小曲兒之一。阿嬌剛學的時候還不懂詞裡講的是什麼,懵懂猜到有個姑娘放了琵琶去找什麼人了,後來讀的書越來越多,阿嬌才真正明白。
阿嬌盼著能得到官爺的憐惜,唱曲兒的時候心裡想的都是他,那曲調就更羞更媚了,直把窗下的趙老太太都唱得春心一蕩,夢回新婚燕爾的時候。
老太太隻是聽,趙宴平可是坐在阿嬌面前,看著她低眉羞澀,聽著她曲調柔媚誘惑,趙宴平恍惚之間陷入了一場幻境,夜深人靜他躺在帳中,忽然有個美人鑽進帳子妖妖娆娆地擠進了他懷中,將那紅唇也貼了上來。
腦海裡想著這些,當袖子被人扯動,趙宴平本能地攥住了那隻手。
他的力氣是那麼大,仿佛要勒住一條纏上來的蛇,阿嬌好疼,怯怯的喊“官爺。”
趙宴平陡然回神,見她蹙著眉頭惶恐地看著他,趙宴平反應過來,立即松手,剛要解釋,她突然撲過來,小手捂住他的嘴,朝北面的窗搖了搖頭。
幽香撲鼻,趙宴平全身僵硬。
他的嘴唇抵著阿嬌的掌心,隱隱發燙,阿嬌芳心亂顫,忙也縮了手。
帳中一片安靜,趙宴平定了定神,按照計劃道:“唱得不錯,再來一首。”
阿嬌轉過去,又唱了一首,才唱了兩句,她演起戲來:“官爺,你,你不聽曲兒了嗎?嗯,官爺……”
這樣的戲,可比唱曲兒更叫人心頭竄火。
趙老太太知道事情已成,心滿意足地走開了,畢竟她也是被孫子逼得才來聽牆角,如果孫子肯乖乖娶媳婦納妾,趙老太太何必多此一舉?
“好了,老太太走了。”
發現祖母一走,趙宴平立即叫停,殊不知他背後已汗湿一片。
阿嬌沒臉見人,抓起被子將自己腦袋都遮了起來。
趙宴平配合地掛起床隔,完全擋住了她的身影,趙宴平才迅速走回窗下,暗暗地調整氣息。
看了兩刻鍾的書,趙宴平才折回床上,躺下入睡。
阿嬌睜著眼睛,一動不動,趙宴平看著紗帳,久久難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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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阿嬌醒來,發現趙宴平換上了那身紫色捕頭官服,頭戴黑色方頂幞頭,露出一張冷峻威嚴的臉,望之令人生怯。
“官爺今日要去衙門了嗎?”阿嬌扶著床柱,一邊穿鞋一邊問,不自覺地流露出一絲不舍。
她才起來,一頭長發略顯凌亂,紅潤的臉上殘留枕頭壓痕,竟也不減她的美貌。
趙宴平側身系好幞頭的帶子,道:“一共三日假,已經用完了,我不在家,一切聽老太太吩咐,若遇到難決斷的事,叫郭興去衙門找我。”
阿嬌點點頭,要去打水洗臉,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官爺已經洗過臉了。
她小聲道:“官爺怎麼沒叫我起來服侍你,叫老太太知道我睡懶覺,她又要生氣了。”
趙宴平背對她道:“無礙,她隻會以為你昨晚受累,不會氣這個。”
阿嬌被他說的脖子都紅了,這對兒祖孫倆,還都挺直言不諱。
趙宴平隻是想讓她安心多睡會兒而已,見她臉紅得像煮熟的蝦,趙宴平抿抿唇,先出去了。
阿嬌心慌意亂地洗了臉,坐到梳妝臺前,看到昨日沈櫻送她的兩盒胭脂,阿嬌打開那盒面脂,用指尖挖了一點點在臉頰兩側抹勻,但她此時臉色通紅,面脂的效果並不明顯,隻是香味兒很好聞,恰到好處。
翠娘端了早飯過來,擺好碗筷,看到阿嬌嬌滴滴地走出來,翠娘嘿嘿一笑。
阿嬌嗔了她一眼,走到飯桌前給老太太請安。
趙老太太早忘了昨晚的那點不痛快,看功臣一樣笑眯眯地叫阿嬌坐,還給阿嬌分了一個雞蛋。
阿嬌見桌上就兩個雞蛋,另一個擺在官爺那邊,奇怪問:“老太太怎麼不吃?”
趙老太太不以為意地道:“我都這把年紀了,還吃這個做什麼,你們年輕人吃吧。”
阿嬌聞言,沒說什麼,低頭剝雞蛋,剝完趁趙老太太不注意,將整個雞蛋都放進了趙老太太的碗裡。趙老太太嚇了一跳,阿嬌柔聲勸道:“老太太吃吧,雞蛋養身子,您身子骨硬朗了,才能長長久久地幫官爺操持這個家啊。”
趙老太太已經習慣家裡的雞蛋都給孫子吃了,後來家裡條件好了些,孫子叫她也吃,趙老太太還是舍不得,她也沒想天天給阿嬌吃蛋,看在阿嬌昨晚伺候孫子一場的份上,趙老太太一高興才讓翠娘多煮一個,沒想到阿嬌竟孝順了她,還說得她心裡舒舒坦坦的。
“就你嘴甜。”趙老太太假意瞪了阿嬌一眼,收了這個蛋。
阿嬌端碗喝粥。
趙宴平瞥見老太太翹起的嘴角,想到自己不在家的時候阿嬌可以替他孝順祖母,便覺得納阿嬌為妾這個決定沒有做錯。
飯後,趙宴平去屋裡拿佩刀。
阿嬌臨時想起一事,快步追了進去。
趙宴平見她急匆匆地追進來,一邊戴刀一邊等她開口。
阿嬌招手示意他走到衣櫃這邊來,然後找出昨日柳氏送她的銀子與翡翠镯子,悄悄道:“這是太太私下給我的,昨晚我忘了告訴官爺,太太說了,镯子是她送我的見面禮,銀子是沈員外賜的,叫我先收著,留著必要的時候給官爺應急用。”
趙宴平去接母親的時候就猜到了,沈員外與母親耳語之前,特意先打發走了長子沈文彪。
“既然叫你收著,你就收了吧。”趙宴平淡淡道,大步走了出去。
過了會兒,趙老太太問阿嬌:“你急急忙忙追進去,跟官爺說了什麼?”
阿嬌想,柳氏偷偷給她銀子與镯子,可能也是擔心老太太與她搶,所以阿嬌急中生智撒謊道:“沒,沒什麼,我不是要給官爺做袍子嘛,可我連官爺的尺寸都不清楚,剛剛用手給官爺量了一下,這樣做的更合身。”
趙老太太不疑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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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宴平騎馬來了衙門,這匹馬也是老捕頭留給他的家產之一。
刑房的捕快們差不多都到齊了,見到辦完喜事的趙爺,大家都笑得特別曖昧,紛紛揶揄起來:“趙爺剛納了美妾,怎麼沒在家裡多待一會兒,還來這麼早?”
趙宴平面冷如霜,冷冷看過去,目光落在哪個捕快臉上,哪個捕快就乖乖閉了嘴。
趙宴平喊來他最器重的一個年輕捕快,問他:“這三日衙門可有什麼案子?”
年輕捕快叫陳慶,今年雖然才十六歲,可他機敏聰慧,腦袋瓜也好使,比那些有資歷的老捕快還頂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