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江肆挑眉:“這麼貼心?”
宋晚栀再次被憋住。
走廊不知道怎麼就安靜下來。被那麼多陌生人眼神詭異表情更詭異地看著,宋晚栀實在堅持不了太久,習慣性地朝江肆淺鞠了下身,就準備轉身走了。
可惜沒成功。
宋晚栀還沒能完全直起身,就被江肆非常順勢且自然地摸了摸頭:“等我一會兒。”
“?”
宋晚栀懵抬起頭。
而江肆已經抬起長腿進教室了,剩下的隻有滿走廊的詭異八卦好奇得快要把她扒光了的目光們。
尤其是最前面那兩個男生。
搭話的已經要眼冒精光了:“小學妹,你和我們肆哥什麼關——”
“別騷擾她。”
懶懶散散卻極具威脅感的嗓音從教室裡面蕩了回來。
眾人頓時啞了火。
於是靜默的眼神更加是一個比一個幽怨。
好在沒用半分鍾,江肆就出來了,這次手裡少了紙袋,多了本……語文書。
宋晚栀懵然望著那本遞到她眼前的高一語文必修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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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她昨天掉進池塘裡、現在正躺在高一(六)班教室窗臺邊蔫嗒嗒地吹風的那本教科書的同類。
江肆:“不要?不要我可就扔了。”
宋晚栀本能接過。
書從外觀看完全是一本新書。
仿佛剛剛才拆封。
如果不是宋晚栀翻開第一頁,看見正中間龍飛鳳舞的籤名——
江肆。
除此之外,扉頁上別無痕跡,連班級都沒有。
就是一副明晃晃的“隻要你能見得到這個名字就一定知道是誰去哪兒找”的囂張態度。
宋晚栀對著那兩個手籤字沉默了。
它誘惑太大,以至於原本想好的一切拒絕臺詞全都舍不得說出口了。
於是,安靜數秒後。
宋晚栀把它抱進懷裡:“謝謝,那我走了。”
“?”
江肆原本以為好學生小朋友怎麼也得跟自己推辭幾句,沒想到二話都不給他留下,就準備直接走人了。
動作快於腦子,他抬手把宋晚栀懷裡的書又抽了回去。
宋晚栀一頓,回身:“?”
安靜的走廊裡,眾人詭異的目光下。
江肆停了幾秒。
“書太沉了,別壓著你。”江肆拿著那薄薄一本的語文書,從容淡定,“我幫你搬回去。”
高中篇(Ⅳ)(仲夏夜之夢(Ⅳ)...)
高中篇:仲夏夜之夢(Ⅳ)
宋晚栀原本是想拒絕的。
可江肆話聲毫無遮掩, 惹得他身後高三(一)班門外走廊上的學生們全都往這邊看。尤其是聽見最後一句,站在江肆身後那個之前被鎖喉的男生眼睛都瞪得像銅鈴了。
如果她在此時公然拒絕,那已經可以想見明天、不, 今天傍晚,學校裡關於江肆被女生拒絕的流言大概就會傳得甚囂塵上。
到那時候, 一定不缺火上澆油幸災樂禍的人。
宋晚栀想想都覺得頭疼,於是將出口的婉拒咽回去, 她望了江肆一眼, 算作默認地輕輕點頭,然後才轉身往樓梯口走去。
江肆再次意外。他若有所思地側了側身,視線接上身後那些或明或暗望過來的目光。
一兩秒後,江肆恍然了什麼。他低回頭, 輕嗤了聲笑, 抬起長腿就朝安安靜靜走遠的宋晚栀的背影跟了上去。
“你對誰都這麼心軟麼, 小朋友。”
“……”
宋晚栀聽見那個低低懶懶的嗓音勾著點笑意從身後跟了上來。但並未越過,他就慢悠悠地插著口袋,委屈著那雙長腿,銜在她身旁二三十公分的距離上。
當然不是的。
宋晚栀垂眼望著那道被過窗的陽光斜斜投在她腳尖前的,隨著步伐輕輕晃著的長影,在心裡無聲回答了他。
等拐進樓梯口,下了幾級, 到了中轉的休息平臺。
上下兩折樓梯的近處都沒什麼學生停留, 宋晚栀這才停下來, 她轉回身,遲疑地看了眼江肆插著口袋順手夾著的語文書:“謝謝你送它到這裡。剩下的路我自己拿回去就好。”
江肆聞言, 側靠著牆壁低頭睨著她笑:“你不會真覺著,我是專門來送這本書的吧?”
宋晚栀噎了兩秒, 心虛地低開視線:“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我那天看了高一的年級大榜,你排第六,”江肆語氣散漫得像隨口一提,等宋晚栀不解地看回來,他才挑回重點,“年級第六的小朋友,就別跟我裝傻了。”
宋晚栀:“……”
宋晚栀很想跟他說清楚,學習成績和感性感知是沒有正比關系的,但又覺著這樣就會暴露自己其實聽懂了隻是在裝傻的事情。
就在宋晚栀糾結的時候,一道聲音從頭頂劈下——
“江肆!你是不是又在擾亂校園風氣!”
從上一折樓梯傳下的聲音嚇得宋晚栀一驚,仰眸望去。
就見高三(一)班的班主任林盛海撸著袖子從上一折樓梯的她的視線盲區裡,怒氣衝衝地下來了。待停到兩人站著的休息平臺上,林盛海剛要發火,就看見了江肆身後的小姑娘。
即便是周末小休,不需要穿校服的日子,女孩還是在寬松的長衣長褲外面乖乖巧巧地套了一件校服外套,長方形的小校牌也別得方方正正的,更不用說幹淨利落的馬尾發,規規矩矩的黑框眼鏡。
除了遮在鏡框下仰起的巴掌臉仔細看是格外白淨外,面前的女孩從頭到腳都寫著平平無奇好學生。
“老師好。”
女孩安靜地朝他鞠了個躬。
噢。
還是個見了老師問好鞠躬一樣不落的好學生。
在江肆身邊看見這樣的學生,林盛海一時感動得不輕還有點不真實。沒出口的指責更變得艱難,“早戀”這種言論安在面前這個小姑娘身上,怎麼看都像是一種無情且無理的誹謗。
若說宋晚栀還因為不了解林盛海,而不明白為什麼這個看起來怒發衝冠的老師在下來以後就突然啞了火,那江肆就再清楚不過了。
林盛海執教多年,帶優秀畢業生無數,最打心眼喜歡的學生始終隻有一類:樸素聽話遵規守紀的好學生。
以前,江肆喜歡把這類人概括為“書呆子們”。
現在換了,是“書呆子們,和小朋友”。
江肆被自己一掠而過的念頭弄得啞然失笑。
他低頭輕咳了聲,壓住笑意:“您冤枉我沒關系,冤枉學妹就不合適了。我們什麼時候擾亂校園風氣了?”
林盛海從宋晚栀身上挪開眼,氣勢不自覺放輕了幾分,隻皺著眉問:“那這快上課的時間,你們兩個不回教室,在這站著幹什麼?”
江肆眼神一動,腦海裡像書頁翻開那天一瞥而過的年級大榜,話聲已經再淡定不過地從薄唇間輕碰出來:“高一六班的劉琦宏老師讓我過去幫他帶一節數學自習輔導,幫學弟學妹們答疑解惑。”
宋晚栀聽得一懵:“…?”
林盛海也愣了下,狐疑:“你自己都待不住教室,還會答應這種要求?”
林盛海隻帶高三畢業班的精英班已經好幾年了,對高一的教學制度和情況完全不了解,所以他不懷疑江肆說的事情,隻不信江肆會理這件事。
“開學不久,老師您還不了解我,”江肆抬手,隨意地替林盛海掸掉了領口的粉筆灰,那雙桃花眼笑得半勾半翹,“我一直是一個非常樂意幫助學弟學妹們學習進步的好學長。”
林盛海:“…………”
他覺得高三開學兩個月來,一班就沒斷過的個人檢討通知已經讓他對江肆再了解不過了。
但準確來說,開學倆月他見這個年級第一“好”學生加起來也沒幾面,說不夠了解倒也不為過。
“要是沒其他事,我就過去高一那邊了。”江肆側過身,淡定地拎著還呆懵狀態的小朋友走人。
宋晚栀下了幾級臺階,才想起來一邊被拎著一邊艱難轉身問候了句“老師再見”,然後才繼續被拎下樓梯了。
林盛海最後一句質疑也就這麼堵了回來。
原地站了幾秒,他訕訕地哼了聲:“這個劉老師,也是夠放心。”說完,他就背著手上樓了。
樓下。
宋晚栀微繃著臉:“你怎麼知道我們班主任的名字,還有最後一大節是數學自習?”
“那天去看你的年級大榜,掃到過。”江肆隨口道。
宋晚栀沉默下來。
江肆懶洋洋地笑了聲:“有話就說,別憋著,小心壓得長不高。”
宋晚栀於是遲疑著開口:“你背書的時候也可以這樣過目不忘嗎?”
“?”
江肆怎麼也沒想到小姑娘憋著沒出來的是這麼一句話,尤其那個帶著點羨慕的眼神,更是讓他好笑的同時還有種無力感。
“你們好學生的關注點都這麼奇怪麼,”江肆低著眼睨她,“你現在更應該擔心,在林老頭那兒你已經成了我的潛在共犯了。”
“什麼共犯?”宋晚栀一怔。
“數學自習輔導。”
宋晚栀梗了下,小聲:“我又沒有配合你說謊。”
“可你也沒拆穿我,”江肆啞然莞爾,“包庇就是犯罪。”
宋晚栀:“我是,沒來得及拆穿。”
“晚了,”江肆懶洋洋地抬手,輕搭了下女孩的肩,順勢摸頭,低身壓聲地“威脅”,“萬一曝光了,我會把你作為共犯一起交待出來的。”
宋晚栀:“……”
江肆在林盛海那邊已經“留了檔”,宋晚栀這會想讓他回去也沒辦法了,隻能任江肆跟著。
她走路是要比普通人慢一點的,尤其江肆那樣的身高腿長,更該比多數人委屈,可他一路跟在她身後,沒一次超過她半點。宋晚栀一低頭就能看見他長長的影兒在她身旁被太陽搖得晃啊晃,時而遠,時而近,可總是在那裡,每一次她都能看到。
宋晚栀沒來由地覺著心安極了,第一次希望一條路長一點,再長一點。
走很久很久她都不會覺得遠。
不知道是不是心態使然,到高一教學樓外時,果真已經是下午的課間操就要結束的時候了。
樓下基本沒剩學生,僅有的幾個正在飛快地往教學樓裡面跑,其中有人注意到江肆,還一邊跑一邊戳著同伴讓回頭看。
江肆習以為常,眼神也沒旁落一下,就去盯身旁的小姑娘:“你們班在幾樓?”
宋晚栀遲疑了下:“一樓,最裡面。”
“啊。”江肆意味不明。
宋晚栀:“?”
“如果是二樓以上,”江肆不知道是遺憾還是笑著的,“那學長可以再發揮一下幫助學妹的精神,背你上樓的。”
宋晚栀:“!”
換旁人來說,宋晚栀大概都會覺得對方是在刻意冒犯了。
但江肆說來似乎不一樣,他沒讓她覺到半點冒犯,隻有像之前一模一樣也或者變本加厲了的“欺負”。
宋晚栀忍著惱意偷偷睖了他一眼,稍微加快步伐,走進教學樓裡。
高一(六)班在一樓長廊最盡頭的位置,宋晚栀和江肆幾乎恰巧踩著最後一節大自習的鈴聲開端,踏到了教室後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