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還殘留在腦海裡的碎片畫面和記憶模糊到真假難辨,宋晚栀索性放任它一片混沌,強撐著去衛生間洗漱。
等她出來,寢室裡其他三位“睡美人”也終於醒了。
“難得,”康婕揉著長發打著哈欠,笑,“栀栀今天竟然還在宿舍。”
邢舒也坐在床上面無表情地放空:“她昨晚1點才回來的。”
康婕:“哇喔。”
“啊啊啊啊啊——!!”
王意萱床上的突然驚叫,一下子給寢室裡三個人震醒了。
邢舒木著臉看向和自己連床的王意萱:“你瘋了嗎。”
“不是我!是論壇裡瘋了,你們快看看啊!”王意萱指著自己的手機,激動得五官都要飛起來了,“有人爆料,昨晚校會聚餐後,江肆在KTV外面強吻了一個女孩,還被甩了一巴掌!!”
“……”
王意萱:“江肆啊!就咱們系那位不主動不在意不挽留的江天草!他強吻了一個小姑娘!!”
“…………”
數秒的死寂後。
康婕和邢舒一同沉默而整齊地看向床桌下的宋晚栀。
王意萱沒等到熱烈反響,茫然抬頭,左右看看:“你們看栀栀幹嘛?”
(你嫂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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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104寢。
在王意萱茫然的發問之後, 寢室陷入微妙的安靜裡。
康婕最先反應,她託著臉趴向床下,朝宋晚栀展露一個意味深長的笑:“跟長輩們說好的是照顧妹妹, 結果一個沒忍住就成了監守自盜。這得是什麼樣的禽獸哥哥啊?”
坐在她對床,邢舒冷哼了聲:“看來偉大的1%也殉了, 全軍覆沒。”
於是全寢隻剩王意萱一個狀況外的,她一臉迷惑地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啊?什麼監守自盜, 什麼全軍覆沒, 你們怎麼一大早起來就開始打謎語了?……等等,‘偉大的1%’這話不是我前天晚上說的嗎?那明明是說江肆對咱們栀栀——”
話聲戛然而止。
邢舒冷漠地爬下床:“恭喜你,反射弧終於繞地球一圈回來了。”
“??”王意萱顧不得理會,她目瞪口呆地轉向床下:“栀栀, 她倆的意思不會是我理解的那個意思吧?論壇裡說的那個被江肆強吻——咳, 被江肆欺負了的小姑娘是你嗎??”
“…啊。”
宋晚栀從剛醒不久自己都沒理明白就被迫社死的絕望裡回過神。
壓不住赧然情緒的紅悄然爬上了女孩纖細白皙的頸, 但那張清秀的臉龐還繃著從容:“是有一點誤會,他有些激動;我情緒也不好,口不擇言,可能刺激到他了。後來就,就吵了一架。”
王意萱驚到魂遊天外似的:“我腦子不好,你別诓我。你的意思他是吵不過你才親你的嗎?”
“喔,那不愧是一張困顏照殺遍P市高校聯盟的江肆, 臉即武器喔, ”康婕朝宋晚栀眨眼, 不懷好意地笑,“別人用嘴吵架, 他用嘴‘吵架’啊。”
下床的邢舒路過,面無表情地補刀:“重新定義《口角之爭》。”
“…………”
被三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調侃, 宋晚栀臉上的紅暈已經快要漫過耳尖了。
但不解釋又不行。
於是徜徉《微積分》《線性代數》《電路原理》毫無障礙的學霸腦瓜不幸遭遇滑鐵盧,宋晚栀絞盡腦汁了好一會兒,才磕磕絆絆地組織出她的條理依據。
“確實是誤會後,情緒過激下的,不理智舉止,”宋晚栀措辭認真,幾近嚴謹,“而且最後我們雙方認錯,互相道歉,已經說清楚也達成一致了。”
王意萱表情復雜,像噎著了:“栀栀你怎麼做到對待這種事都像解題似的。”
康婕則一直在打量宋晚栀,託著臉腮晃來晃去,還學著她的斷句笑:“你確定,江肆他,和你達成的是你所理解的一致?”
宋晚栀猶豫了下,點頭:“嗯。”
“哎,別啊,”王意萱突然反應過來,“怎麼就說清楚了?這種事必須得叫它不清不楚的才行,說清楚了還怎麼拿下江肆?栀栀你現在可是我們寢、不對,你現在得是P市所有中學和高校女生們裡最有希望達成雙殺的了啊!此等良機錯過了是會遭報應的!”
宋晚栀:“什麼雙殺?”
“我跟你說過呀,就那個我們P市中學裡女生間特流行的那句口號,”王意萱興奮地伸手戳戳她,“S大和江肆,必須上一個。你就不一樣了,你有機會上兩個哎。”
“…………!”
強撐了一早上的薄臉皮小姑娘最後還是沒撐住,通紅著臉拎上背包,落荒而逃。
身後康婕都在笑:“哎栀栀,你別急著走啊,說好了早飯後我開車送你去家教的!”
“我,我去樓下等你。”
女孩的背影還是逃出了寢室。
身後的嬉笑溢滿了房間。
如康婕所說,家教的事是她們一周前就說好了的。
請宋晚栀上門做家教輔導是一對P市本地工作的金領精英夫婦,工作繁忙,常年國內國外地出差,沒什麼時間管教孩子的學業。偏偏他們的獨子性格孤僻內向,聽說在學校裡還總受欺負,今年剛上高一,夫婦倆費盡心思地把兒子送進了S大附中,可開學考試裡,卻是全校墊底的成績。
夫婦兩人沒辦法,隻好花大價錢,打算從高一開始就請名校生上門一對一單科輔導——宋晚栀負責的就是數學單科。
這家人住在P市北區的“富人區”,地段裡雖然都是多層型的社區,但也貴得寸土寸金。正巧的是康婕的家也就在那附近,聽說以後她以自己每個周末都要去附近的健身房上私教課為由,堅決要宋晚栀陪她一起來回。
宋晚栀知道康婕是好意,幾次婉拒沒成也就不再堅持,在上周就和她定好了:輔導時間是在每周日的上午9:30到11:30,兩人八點四十五左右出發,剛好半個多小時就能到那邊。
今天是第一次同行。
康婕開著她那輛拉風的火紅小轎跑把宋晚栀送進社區裡。
“你家教的那弟弟多大啊?”康婕問。
“十六七歲,今年剛上高一,”宋晚栀回憶了下,“好像初中留級過。”
“他爸媽不在家?”
“嗯。”“那你自己小心,有事給我打電話。”康婕不太放心地往車外看了一眼,“本地這種富二代我算是熟悉,父母那輩應運起來,多數沒時間管教,自律模範的還算守矩,但剩下的那些……”
康婕後半截話沒說,就收成了一句冷笑。
宋晚栀原本還算平靜,這會兒卻被她笑得有點不安了:“應該…沒什麼問題。那個學生聽說很內向,而且家裡有住家保姆在。”
“嗐,爸媽都管不了的,保姆有什麼用,”康婕一打方向盤,看右側後視鏡的餘光裡瞥到宋晚栀緊張地握住安全帶的手指,她就笑了,“沒事,我那健身房就在附近。他家門牌號我記住了,有事你給我發信息或者打電話,姐姐第一時間救駕。”
宋晚栀心裡泛暖:“謝謝康姐。”
“客氣什麼,我就舉手之勞,沒我也一樣啊,”康婕像想起什麼,回頭朝宋晚栀單眼輕眨,“對方要真是那號不學無術的,你就給他報你家江肆哥哥的大名。”
“?”
宋晚栀聽得一滯,下意識就看向康婕。
“哦,他沒跟你具體說過?”康婕忍不住笑,“你那江肆哥哥當初沒發配出去的時候,在我們P市二代們的圈子裡可有名了。當然,江家不是我剛說的那種父母輩應運的二代家庭,人家高門大戶,祖上追溯起來就遠著了,算P市正經的名門望族。”
宋晚栀想起被江肆言語裡嫌棄又寥寥帶過的“江家老學究”,一時有些莞爾:“他以前也和你們玩在一起嗎?”
“那可高攀不上,”康婕玩笑,“但江家大少爺的名號嘛,聽總是聽說過的。所以碰上那些二代紈绔,提你江肆哥哥的名一準有用。”
宋晚栀原本不想糾正,顯得不識趣,但多聽幾遍還是忍不住面紅耳赤,隻好輕聲解釋:“康姐,江肆和我的關系沒有到能跟別人提起的熟稔程度。”
“你呀,就是自尊心太強。扯著虎皮做大旗那是社交場裡再正常不過的事,就算真不熟,同校校友同系學妹都可以跟外人說認識了,”康姐將車緩停在那家人樓下,“更何況你和江肆都到什麼程度上了?別說強吻挨巴掌,反正我從沒聽說過江肆親近過哪個女朋友。”
“……”
宋晚栀臉頰透了紅,指尖卻掐出一寸慘白。
安靜幾秒,她才輕聲說:“江肆對我可能隻是好奇,我不想自取其辱。”
康婕一愣:“你為什麼會這樣說?女生會喜歡江肆是很正常的事,而你那麼優秀,就算不被某一個人喜歡也不該看作一種恥辱。”
“他不一樣。”宋晚栀像是被風吹得涼,輕輕抖了下,“他對我來說是最特殊的那個。”
康婕察覺什麼,驀然失語。
時間將近。
宋晚栀回神就下了車,然後扶著車門彎腰,她掀起眼睫淺淺笑著:“康姐,你是第一個知道這個秘密的人,雖然微不足道,但我也藏得很用心過。”
康婕回神,無奈地笑:“那為什麼要告訴我?秘密可都是很難保守的。”
“可能因為最近發生的事情太多,我怕不告訴你,就要忍不住告訴那個人了,”宋晚栀低垂了眼睫,半遮著茶色的瞳,看起來安靜又難過,可她卻是笑著的,“等這段時間過去就好了…那康姐你就是唯一一個知道的了。”
“哇喔,”康姐玩笑後躲,“好怕被滅口哦。”
宋晚栀莞爾直身:“那我先上去了。”
“嗯。”
宋晚栀關上車門,轉身朝入樓門庭走了幾步,忽聽見身後康婕喊了她:“栀栀。”
“?”
宋晚栀回身。
降下的車窗裡,康婕沉默了兩秒,問:“我相信江肆對你的感情不止是好奇那樣,我也相信你至少有模糊的感覺,隻是不能確定——既然這樣,那你為什麼不去賭一下呢?”
風拂起少女烏黑的長發。
她靜佇在灑著斑駁碎影的光裡。
很久以後,宋晚栀隻是很輕地說了一句:“因為我賭不起。”
“……”
宋晚栀轉身,走進那片樹蔭裡。
笑和明媚陽光一起從女孩的臉上褪去。
比得不到更令她畏懼的,是得到之後,永遠失去——
我怕我從今以後再看不得你。
也聽不得你的名字。
……
宋晚栀家教輔導的那個學生叫凌戈,宋晚栀上次來面試時沒見到他,隻聽他父母描述說凌戈從小身體不好,是個內向孤僻、在學校還總受欺負的孩子。
在被保姆領進書房前,她想象裡的凌戈都是一個瘦小安靜、病弱陰鬱的少年。
於是當書房門打開,宋晚栀就望著門後的人沉默了。
確實是病弱陰鬱,宋晚栀保證,在安喬絕對會被年級主任要求剃掉的長度的黑色碎發柔軟地遮過少年的耳線,寬松肥大的白襯衫松松垮垮地從少年肩頭墜下來,黑色的長褲更是仿佛要拖過腳踝;明明是白天,書房裡的窗簾卻合著,孤零零的落地燈散發著微弱的光……
一切都算正常,唯一“不正常”的就是面前這個病弱且安靜的少年的身高。
宋晚栀依據自己166的身高初步判斷,對方在一米八以上,松垮肥大的白襯衫有肩線撐著,看起來也能切她兩個。
這樣一個少年在學校裡總受欺負,宋晚栀想想都覺著欺負他的人大概是膽子極大的。
“你是,凌戈嗎?”宋晚栀拎著背包進來,“我是你的數學輔導老師。”
桌前的少年安安靜靜地看了她一眼:“老師好。”
至少凌戈父母這一點沒說錯,他確實很內向。
宋晚栀松了口氣。
“凌戈同學,房間裡有些暗,我可以拉開窗簾嗎?”
“嗯。”
“謝謝。”
“……”
接下來兩個小時的時間裡,宋晚栀深刻認識到了這個少年的孤僻程度——他幾乎規避一切交談,每句話的長度也基本控制在五個字以內,且沒有任何情緒起伏。
總的來說是一個省心的學生,唯一遺憾的地方就在於過少的交流影響了宋晚栀對他領悟程度的判斷。
隻能慢慢來了。
宋晚栀一邊在心裡想著,一邊收拾好自己的背包。
隻是在邁出書房的前一秒,宋晚栀聽見身後有人低低喊了一句。
“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