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眠棠都懶得跟他辯解,徑直問道:“賀二爺難道不能早發貨一日,非得拿銀子找平?也對……你們家不差這些個銀子,不過像我等這樣的,可要精打細算些,不然一年下來,也不少銀子呢!”
賀珍看眠棠轉身要走,便問:“那崔夫人你準備尋哪家?”
眠棠頭也不會,卻話裡有話道:“若是我用東西要運,一定尋那家新開的良心鏢局。他家下設的船行,真是不錯!”
說完,眠棠厚著臉皮替自家扯了大旗吶喊之後,便上馬車走人了,隻剩下賀家父女倆面面相覷。
這位柳娘子的精明,滿靈泉鎮誰不知道?
聽完了她說的這些話,果然印證了柳娘子的精明,竟然連漕運的每個環節都考察的這麼細。
父女倆商量了一下,決定先不去吃脆皮鴨,而是去柳娘子說的良心鏢局看一看。他們賀家雖然不差錢,可是就像柳娘子說的那般,能省一些運費,一年下來的利潤也很可觀。
等去了那鏢局,是個老先生接待的他們,問過了價錢,看了他們家都是新船後,賀二爺決定暫且運些不重要的貨物,試一試水,若是他家靠譜的話,他也要效仿柳娘子,改用良心船行。
於是良心船行終於開張。接了改換匾額後的第一筆單子。
做主子的氣定神闲,可是芳歇碧草兩個小丫頭,卻一直替她們家姑娘提了一口氣。
因為她們知道,小姐剩下的錢,都用來買船了,若是一直不來生意可要賠個精光。
眠棠卻不擔憂,雖然她故意誤導了賀家父女,但說的曹家船行的每一件事情,都是事實。
曹家賺錢不幹淨,裡面藏了貓膩,一旦引起客商的懷疑,便失了信用,難以再挽留老客。
而賀家改用良心鏢局後,第一筆單子肯定不敢用大貨,所以眠棠買下的船隻不多,也足以應付。
那貨運的線路是她親自畫下的。當初趙泉在運送軍糧來西北時,曾經跟她無意中說過一嘴,為了方便運輸軍糧,朝廷開放了四郡的河道。沿途不許地方官員設卡,一經發現一律嚴懲。
而且往來軍船不斷,河道很安全,許多請不起鏢師的小客商,都遠遠跟著軍船走,這樣安全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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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賀家試用了一下良心船行,結果發現,這家新設的漕運船行不禁價錢公道,而且運貨的時間並不比那高價的線路慢。
賀二爺當即將自己所有與西州往來的業務,全移到了良心鏢局那裡。
他家一次的走貨量很大,如此走了兩單後,鏢局的賬面也就盤活了,可以繼續買入新船。
也不知道怎麼,曹家船行有貓膩的事情,越傳越盛,許多跟賀二爺有往來的客商,也紛紛改籤了良心船行。
沒過多久,就有曹家人請求來見一見柳小姐。
來人正是元老曹爺,他領了幾個鏢局的昔日元老來坐鎮,自稱是替自家侄子疏通來了。不過那臉色,當著是難看。
一進了鏢局的廳堂,便自擺起了他昔日的功德,以柳眠棠的長輩自居,口口聲聲說柳姑娘不地道,竟然自家人欺負自家人,就算她開鏢局,也沒有生撬了別家生意的道理。今日她若不拿出個章法來,他便要扯了她去陸武那評理。
剩下幾個胡子拉碴的老者也拉偏架,看著是在勸曹爺消氣,實則還是在指責眠棠做事不地道。
眠棠在他大放厥詞時,一直安穩不動,直到曹爺說得差不多了,眠棠才慢慢地t了他一眼道:“敢問曹爺,你進的可是神威鏢局?”
曹爺一瞪眼,這座椅廳堂哪一個不是神威鏢局用舊了的?不過……鏢局的名字的確是改了,叫良心鏢局了。
想到這,他依舊氣哼哼道:“就算這不是神威鏢局,可總是陸家的產業吧!你甭跟我打馬虎眼,小姑娘家家做事情如此的不地道,你看你外祖父不罵死你才怪!”
眠棠笑了一下,然後慢慢收起了笑容道:“我外祖父可跟我說了,我姓柳,不姓陸,將來出嫁也是別人家的媳婦。這鏢局子是我真金白銀從陸家買來的,怎麼能算是陸家的產業?你曹爺對陸家情義無價,恩重如山,仿佛是陸家的再生父母,陸家怎麼孝敬你這個恩人,那是陸家的事情,與我何幹?”
她這麼一說,隻噎得曹爺一瞪眼,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因為如今良心鏢局的當家,的確是姓柳,並不姓陸。
可是她這麼生撬自家的生意,鬧得他家船行最近幾日都沒有單子,他豈能答應?於是隻不管這一條,氣哼哼地要來扯眠棠去見陸武。
但他的手還沒有挨過來,一個濃眉大眼的後生一抬手,就將他推到了一旁,瞪著大眼道:“老不修!敢碰我們家小姐試試?”
一旁的人認出了這是賀家的後生,連忙道:“哎呦喂,你怎麼敢打自家的叔叔,你爹活著的時候,可也得管曹爺叫一聲大哥啊!”
賀泉盛瞪眼道:“誰跟他是一家人?我娘說了,做人得講良心。當初我爹死了,在座的諸位誰來幫襯過我們母子?都是陸家人在照拂我們。你們當初在陸家做事,是白給人做長工嗎?哪月裡沒有領豐厚的月銀子?怎麼到頭來,你們倒成了陸家的祖宗?成天拿著當年做的一點事情邀功。我看著你們都覺得臊得謊,居然還好意思來鏢局子攪鬧。別人不知,我可知道你們當年是怎麼一點點將鏢局子給掏空的!”
這些個元老被個後生損,臉上是青一塊白一開的,曹爺惱羞成怒,竟然一手將桌子給掀翻了。
第61章
聽賀泉盛這麼說,那些個老人也不幹了,隻一個個臉紅脖子粗地喊著血口噴人,將賀泉盛圍攏住。
看那意思,是要一起揍這口無遮攔的小子。
其實賀泉盛這些話,也是眠棠事先教過的,不然耿直的後生可說不出那麼一針見血的話來。
眠棠料想過曹爺回來找自己,卻沒想到他能這麼厚顏無恥地掀翻桌子,還要打人。
她徹底撂下臉,衝著曹爺道:“給臉不要臉!非得讓我指出曹家船行背後的東家是你不成?你當年趁著我外祖父病重不理事,私分了陸家的船行!你這邊手裡攥著生意,那邊卻還要領我們陸家的月錢,真是個見錢眼開的無恥小人!我外祖父容你,我可不容你!你既然肚腸大,吞了陸家這麼多的好處,那麼我便要你一點點吐出吃下的東西!敢碰我的人試試!”
一個十九歲的小姑娘,平日裡又是在長輩面前很溫婉的樣子。說實在的,這些個元老們還真沒講眠棠放在眼裡。
可是現在,小姑娘繃臉撂狠話的樣子,卻莫名帶著氣場,倒叫那些老家伙們緩了緩手。
曹爺被說得臉兒緊,緩過神後惱羞成怒,一揚手,繼續砸摔東西。
眠棠雖然言語上惹著曹爺,可卻並沒有動手的意思,眼看著她身後的伙計要衝過去拉人,也被眠棠阻攔了。
就在這時,有人中氣十足地喊道:“給我住手!”
眾人扭頭一看,竟然是陸武一臉怒氣地進了鏢局子。
曹爺一看,仿若看見了救星,隻跪在陸武的面前哭天抹淚,說柳眠棠這丫頭多氣人。
可是陸武還沒等他說完,舉起手裡的拐杖朝著他的臉狠狠地抽了下去。
陸武的功夫都在,隻是這些年病了,不大撿拾得起來。但今日在氣頭上,那力道下得也是十足。
那曹爺在別人面前裝得像個爺,可是在陸武面前便屁也不是,隻被打得一個趔趄,倒退著坐在了地上。
餘下幾個起哄的,看見陸武現身,一個個也噤若寒蟬,發不出聲音來了。
陸武重情義不假,可是他也是護短的!外孫女就是他陸武的逆鱗,誰也碰不得!
原先他聽聞眠棠受了鏢局子,隻當她是圖好玩,另外是想給家裡貼補錢。
他雖然罵了兩個兒子,卻沒舍得說眠棠一句,隻尋思著遇到合適的主顧,將莊子賣了,再給眠棠錢。
沒想到今日那鏢局卻來了伙計,找他說是有人來大鬧鏢局,柳姑娘有些鎮不住場子了。
於是陸武這才帶著老僕和家丁急匆匆趕來,沒想到卻將一幫元老倚老賣老欺負眠棠的情景看個徹底。
賀泉盛和眠棠說的那些話,他也全聽進去了。關於曹五架空了鏢局船行,自己另外設立漕運的事情,其實老早就有人跟他提。可是曹五言辭鑿鑿,隻說那船行是他侄兒開的。
陸武當時身體不好,看昔日的老伙計在他面前哭天抹淚喊著冤枉,自然是信了他的話。
今日他聽到的這些話若是大兒子學給他聽,他會一百個不樂意,覺得大兒子是嫌棄著這幫老家伙累贅,找借口不管。
可是那話從賀家的遺孤嘴裡說出來,卻顯得格外真實。
而且這曹老五在自己眼前時,一副義膽忠肝的樣子,不在自己眼前時,卻這般的跋扈囂張!
陸武被蒙蔽了許久的眼,終於有一點點開竅了!
想到曹五的種種,陸老爺子也是動了氣,中氣十足道:“你曹五有能耐,去別處裝大爺去。可是這個廳堂裡,哪張桌子也不是你的!我外孫女有本事在你的嘴裡搶食吃,你若不服氣,拿出真本事來,少在這裡吆五喝六!看曹爺你這一身的行頭,加上你有本事的侄兒,原本也不用我陸家周濟,從今兒起,我陸家跟曹爺您算是恩義兩清,還請曹爺以後莫拿了我陸武的招牌晃人!”
陸武從業幾十年,積攢下來的人脈驚人。這個曹老的船行做得這麼順,是打了陸家忠心耿耿老伙計的名頭,借了老鏢頭的春風。
可今天陸武將話頭撂在這裡,就是跟曹老五恩斷義絕的意思。旁邊的老伙計這麼多,這事兒兜不住,不多時就能傳揚開了。
曹五的臉青一陣紅一陣,做夢也沒想到病的許久不曾出府的陸老爺子會出現在這。如今他生意不好,還須得頂著陸家的名頭疏通人脈,真不好立刻翻臉,於是又開始哭天抹淚,隻說自己一時生氣,老糊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