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趙蘭香拿過來看了眼,紅紅的紙上並列寫著兩行八字。她揀了重要的說:
“男金女水志高強,夫妻相合壽命長。”
李翠花聽了更開心了,她重復了這句話幾次,問完了趙蘭香又拿著紙條抓著周家珍問,這下趙蘭香才知道隊長的親娘原來是來炫耀的。
周家珍無奈地看了眼趙蘭香,念著紙條說:“男金女水志高強,夫妻相合壽命長。”
李翠花這才放過周家珍。
趙蘭香去了周家珍的屋,李翠花拾了兩塊油餅子分給兩個人吃,笑吟吟地說:“吃吧吃吧,沾點喜氣。”
一塊油餅子是稀罕物,費油的東西都是難得的。
周家珍大快朵頤地吃了起來。
周家珍說:“大隊長要討媳婦哩。”
“說的就是李支書的二閨女。”
趙蘭香抿起唇,想起支書的二閨女的模樣來,相貌普通,人也勤快,幹活積極性特別高,就是腦子不太靈光,喜歡跟村裡上了年紀的婆娘扯家常,挺碎嘴的。
“挺好的,就是拖太久耽誤他了。”
趙蘭香聲音中透露出一絲惋惜。
李大力雖然當著生產隊長,但家裡光景挺不景氣的,欠了一屁股債,直到去年才還清了飢荒,拖得他一把年紀了才說親。
周家珍仿佛趙蘭香心底的蛔蟲,又仿佛曲解了她的意思,她捏了趙蘭香一把。
“你胡想些啥,李隊長今年才二十四歲,這個年紀成家啥啥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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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蘭香沒說話了,隻是把自己帶來的芒果卷取了幾塊出來分了給周家珍。
周家珍驚喜地接了過來,看著那麼漂亮的餅子都不舍得下嘴。她輕輕地咬著,甜蜜了一嘴兒。
她說:“很好吃,你來得正好。我想好要送你什麼了。”
周家珍說完,從自己的櫃子裡珍而重之地取出一本東西,用紙小心地包好了。
其實看那外觀,包與不包好像區別都不大了。
周家珍說:“記得發揮它的作用,不要讓它落了灰。”
趙蘭香徵求了周家珍的同意,拆開了包裝。一本牛皮包裝的筆記本映入了她的眼簾,做工優良,質地很好,厚厚的一本能用好多年。
“我很喜歡,讓你破費了。”
她打開本子,讓周家珍寫了一句寄語送給她。
周家珍用鉛筆寫了一句:“鋼是在烈火和急劇冷卻裡鍛煉出來的,所以才能堅硬和什麼也不怕。”
趙蘭香看到這句話就笑了,周家珍真的是徹底的鋼鐵迷了。她環顧了一下四周問:
“蔣麗不在嗎?”
周家珍說:“她應該是去縣裡添糧肉了,很快回來。”
趙蘭香坐在周家珍床上,同她聊了一會天。周家珍的枕頭底下隔著趙蘭香送的那本書。
此時書皮已經微微泛卷,在闲暇時間裡不知被周家珍翻過多少次。
自己的一點心意被人珍而重之地保存下來,這讓趙蘭香感到心頭很暖。
她抽出一張紙,刷刷地寫下了一段話交給周家珍。
“幫我把這個轉交給蔣麗。”
周家珍應了下來。
直到傍晚蔣麗才回來,她看了趙蘭香的紙條,拈了芒果卷來吃,吃夠了才抹抹嘴幹起活來。
她扯了張信紙寫道:“哥哥:展信佳。偷偷告訴你,那盒芒果卷其實是趙蘭香託我給你的,囑咐你在部隊裡好好工作,一心一意努力奮鬥。爭取早日晉升。另外:月底了,我方物資緊缺。”
作者有話要說: *
小劇場:
柏哥:在部隊裡好好工作?一心一意努力奮鬥?爭取早日晉升?
香香:戳他心肺,提醒他不要老惦記我
柏哥:那盒芒果卷其實是你託蔣麗給他的?
香香:(咳嗽)戰略上麻痺敵人
柏哥:你不用說了,回去跪……跪我懷裡吧
香香:“……”
第049章
傍晚,鐵柱騎著他的大金鹿來了。
他的車上還馱著個方方正正用紙箱裝好的包裹, 他叫了賀松柏出來, 把包裹遞給了他。
“這是……牛棚裡那位顧工的包裹。他家裡還給他匯了一點錢, 一起給你了吧。”他撓撓頭說道:
“好像現在也不好給他。”
梁鐵柱也知道顧懷瑾這個人, 也挺為他的遭遇同情的,不過他知道這些錢留在他身上, 估計又要惹出風波。
“還有這是嫂子託我賣點心掙的錢和票據。”他交出了一疊紙票, 一共十五塊外加十五張工業券。
為啥賣得了那麼多呢?
梁鐵柱才不是他柏哥那種老實人, 他知道這玩意兒好吃,吸引來了好多來問的人。哪個給的錢多就賣給哪個,於是乎賣出了一塊五的“天價”。如果不是還要工業券, 怕是兩塊錢都能指望得上。
賀松柏從口袋裡掏出一塊錢遞給鐵柱。
鐵柱羞澀又腼腆地說:“嘿嘿,柏哥,還真的不用錢。”
“嫂子跟我說過, 要給俺拿點芒果點心回去吃。”
“這東西好吃是沒得說的, 俺婆娘最喜歡吃芒果了。”
賀松柏遞了一支煙給他,挑眉:“你婆娘?”
梁鐵柱說:“俺娘給俺說的親, 明年就擺酒, 不是婆娘是啥。”
這笑容燦爛得連賀松柏這個有對象的人都嫌礙眼。
他沉默了許久, 說:“那得好好做做她的工作了, 做不好就老老實實回家種田。”
梁鐵柱又憧憬又高興地說:“錢還沒攢夠, 攢夠生大胖小子的錢,俺就回家種地。”
這篤定的勁兒,活跟已經有了娃似的。
賀松柏一言不發地走到柴房, 用油紙包了一袋芒果卷給鐵柱帶回去,大大一包的仔細掂著起碼還有兩斤重。
梁鐵柱拎著這沉實的芒果點心,不禁有些臉紅。這麼貴的點心,他拿得有些手軟。
賀松柏拍了拍他的肩膀,“回去小心點。”
鐵柱系緊了點心,擺擺手跳上車很快就消失了。
賀松柏拎著顧工的包裹和錢,走去了他的牛棚。
顧工正在把牛糞揀簸箕裡,挑去田裡做基肥。秋收完了,很快又要開始種晚稻了。顧工每天揀牛糞豬糞,挑得肩膀都磨出血泡、勒出血痕了。熱天身上出的汗曬成鹽漬溢到傷口裡,發腫發爛。痛得他嗷嗷叫。
“你的東西。”賀松柏簡短地說了一句,把錢壓在包裹底下,扭頭就走。
“賀二,賀二!哎——”
顧懷瑾低低地扯著嗓子喊起來。
賀松柏太陽穴突突地跳著疼,他黑著臉說:“跟你說了,不要這麼聲張,叫這麼大聲你想怎麼樣?”
要不是看在他是知識分子的份上,還以為他是無賴哩!
顧懷瑾揀起地上的包裹,沉甸甸的抱著有十斤重。他把錢全都給了賀松柏。
“這些錢你拿走吧,算你給我幹活的報酬。”他把包裹抱到切草料的刀槽裡,割開了紙箱。
裡邊赫然是一包實心棉被,厚厚的,南方的冬天不比北方。陰冷潮湿,山上是冷得人直哆嗦。
可是這是幾個月前的包裹,直到現在酷熱難當的秋老虎季節才拆開,已經用不上了,顧懷瑾的眼窩子忽然有些熱。
賀松柏卻說:“我沒怎麼幫你幹活。”
“那點活值不得那麼多錢,你自己藏好。”
顧懷瑾才剛剛騰起來的思鄉之愁,霎時消散了。
他咕哝著說:“中午你給我吃的飯,還剩點嗎?”
“要是還剩,我給你錢買,每天吃剩飯就好,我想吃。”
顧懷瑾今天吃的飯被豆豉汁拌勻了,一塊肉都沒有但汁裡卻有香噴噴的肉味,看那模樣還真的就是剩飯。
賀松柏聽到“剩飯”這個詞,認真地糾正說:“不是吃剩,是幹淨的,特意給你勻的。”
顧懷瑾把錢塞到了賀松柏兜裡,“算了,不要每天了。如果中午你得闲就給我一碗飯吃,這些錢就是你的了。”
賀松柏沒答應,對象知道了指不定要罵他不知謹慎。他已經夠讓她擔心了,中午送頓飯對象都不放心地站屋檐下盯梢。
要每天送,那還得了?
“不行,我去幹活了。”
顧懷瑾見這青年人連話都不想他繼續糾纏下去了,跑得比兔子都快。
等人走遠了,他才嘆了口氣喃喃道:
“窮小子難怪這麼窮哩,不識相,我找她去。”
以前光是聞著那股菜香都睡不著覺,這會嘗到了更加是牽腸掛肚了。一勺豆豉醬都能這麼好吃,顧懷瑾無法想象中午那頓有肉的飯得多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