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你這樣的小師妹,當不得我一拳,可怎生比得。不如你自己認輸下臺去,師兄回頭也買些果子給你陪個不是,倒也兩廂便宜。”
穆雪也不回話,笑盈盈地擺了個起手式。
那位師兄嘆氣搖頭,“恁得這般固執不聽話。那可就怪不得師兄我了……”
他看起來憨厚,人卻不傻,一句怪不得還沒說完,周身肌膚便泛起一層有如金屬一般的淺淺金色,那金色的拳風攜著飓風直襲穆雪面門。
隻是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那位看似文靜的師妹卻沒有施展任何術法,而罕見得和他一樣使得是拳術,還是一套最為基礎常見的“三十六路擒蛇手”。這套拳法並沒有任何稀罕之處,別說是修真人士,便是民間尋常武夫都廣泛習得。
就是這樣再平凡不過的拳法,穆雪施展起來,摁,削,鎖,拿一系列簡單的動作,卻似流風之回雪,如行雲之流水。明明動作看上去不快,白生生的小手卻變化萬千,迅捷如電,讓人無法捕捉。
那位鐵柱峰的師兄不過同她過了兩三招,那包裹著靈氣的小手已經借機繞到他後肩,化指為爪,既精準又迅猛地在他肩頭最脆弱的關節處一抓,
空中傳來金屬相撞般地一聲悶響。
二人各退幾步,鐵塔一般的師兄隻覺肩膀關節一陣生疼,若不是多年苦修金剛不壞之身,就這股分筋錯骨的巧勁勢必要使得他手臂脫臼,關節錯位。到了這時他的面色這才變得凝重了起來。
那位小師妹還在那裡揉著自己發紅的手指頭,不太滿意地搖搖頭,“果然光憑拳術,還破不了金剛不壞之身。”
她那白皙的手背有一道紅色的紋身亮起。那位鐵柱峰的師兄這才想起了幾日前依稀聽過的某種傳說,他還來不及做出反應,一條紅繩如靈蛇出洞,以肉眼分辨不清的速度化為殘影,瞬間飛射到跟前,將他從上到下捆得結結實實。幾隻小小的傀儡從地底冒出,舉起被捆成粽子的他就往擂臺的邊緣跑去。
他渾身亮起奪目的金光,全力施展修為掙扎,無奈那看似柔韌的紅繩卻緊緊捆束,絲毫不能撼動。他張嘴哇哇大叫:“等等等……這繩子什麼做得,怎麼連我都掙不開。犯規,裁判,她犯規!”
周邊圍觀的人早等著這一幕,哈哈大笑了起來,
“程大個,又犯懶了吧?比賽前也不先打聽打聽。這位可是逍遙峰的女弟子。”
逍遙峰白頂著逍遙之名,自古以來專出驍勇好戰的狠人,不是善刀劍,就是拳腳厲害。如今她們的大師姐苗紅兒還是宗門內體術第一人。
穆雪不負眾望,連接著得了兩場的勝利,“雪裡花開”之名更勝。圍觀她比試的人群,從開始的寥寥數人,很快變得多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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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擂臺下來休息的穆雪,分開人群往外走。
正巧看見園子臉色蒼白,一路著急忙地飛奔。
穆雪擋住了她,“怎麼了?”
夏彤連連跺腳,“快放開我,丁師姐受了重傷,我正要回去告訴丁峰主。”
穆雪抬腿向丁蘭蘭所在的擂臺跑去。正好看見渾身被煙火燻得焦黑的丁蘭蘭被人用擔架抬了下來。
夏彤緊跟在她身邊,一邊掉眼淚,一邊全力施展自己這些年苦修的潤物訣,為她減輕痛苦。
雖然大比難免受傷,但畢竟都是同門,傷得這麼重也算是十分少見,萬幸的是還沒有性命之危。
丁蘭蘭看見穆雪,伸手拉住穆雪的手,一臉委屈卻還勉強笑笑,“說了那麼多好聽的臺詞,結果還是輸了。小雪就剩你了,你一定加油啊。”
穆雪攥著她的手,抬頭向上看去。高高的擂臺邊緣,此刻站著一個男子。年紀不比穆雪大上多少,容貌本也算得上清雋,隻是臉色陰沉,眼下青黑,顯得十分陰鬱。
此時,穆雪在看他,他也居高臨下地看著穆雪,背襯著擂臺上濃煙滾滾。
“‘雪裡花開’?”那人淡淡冷笑一聲。
自從進了宗門之後,在穆雪眼中這裡的每個人都過於友善,以至於即便有一些不太友好的家伙,也大多會給自己披上一層和大家類似的外殼。她來了這麼多年,連個放肆的借口都沒有。
想不到能找到一個這樣直接散發著惡意的家伙。
自己今日算有了好好舒展筋骨的機會,
穆雪搓了搓自己一雙幹淨得過分的手,輕輕哼了一聲。
第50章
看臺之上十分熱鬧, 彼此熟悉的弟子相互打著招呼,挨挨擠擠插空找到位置坐下。
擂臺上即將進行的這場賽事,備受矚目。新一代弟子中的天之驕子, “雨澤施布”蕭長歌將對戰那位飽受留言非議, 實力卻強大得可怕的卓玉。
擂臺之上,蕭長歌立身之地, 植被重生, 綠意盎然,空中大雨瓢潑。卓玉所在之處, 半天熊熊烈焰,烽火怒燎原。水火相交之處,火光觸金流鐵,水龍鬱勃衝天。戰況激烈, 蔚為壯觀。
“小雪, 這邊。”看臺上的苗紅兒招手喊穆雪, 在自己身邊給她騰了一個位置。
“怎麼才來。這兩人有一位可是你下一場的對手。”苗紅兒拉穆雪坐下, 遞給她一包沾著黃豆面的驢打滾,“之前的戰鬥有沒有受傷,抓緊調息一下。”
“丁蘭蘭受傷了,我送她回去一趟。”穆雪捻了一個層次分明的小卷子塞進口中。
甜, 香, 軟糯, 入口生香。
“真好吃,再給我一個。”她鼓著腮幫,從苗紅兒的袋子裡又拿一個塞進口中。
慢慢地滿足感。
穆雪突然發現, 自己不知道從哪一年開始,已經可以這樣安心隨意地吃著師姐投喂的點心了。
不再擔心有毒了嗎?
穆雪愣了愣, 舔了舔手指上沾著的黃豆面,把目光投向賽場之上。
在更高一點專設的看臺上,各主峰的不少金丹期修士也陸續到來。等著看他們名下進入最終決賽的弟子們的表現。
蘇行庭坐在玄丹峰空濟的身邊說話,“長歌這孩子當真是栽培得好,不僅在煉丹術上天賦極高,更是連術法修為都這般出眾,可真算得上是十分難得了。”
空濟得意地挺了挺脊背,“哼,我們玄丹峰弟子,主修丹術,比武鬥法不過是細枝末節。湊合能看就行了。你家那位女娃娃不是更出風頭嗎?”
“诶,你知道的,我們逍遙峰的孩子都是野生放養的。胡打蠻摔慣了,總是一個比一個能打架。”蘇行庭展開手中折扇搖了搖,“都和她說了對師兄弟們要手下留情,不用總想著給我爭面子,就是這麼的不聽話。”
空濟不屑地從鼻孔裡哼了一聲。
另有金丹期修士挨著頭悄悄議論,
“那個,就是流火遍野的弟子吧?”說話的人露出一臉鄙視的神色,“真是狂悖又兇殘,一看就不是什麼好貨色。真不知道掌門為什麼非要收他入門。”
“噓,小聲些。”另外一人看了一眼坐在高臺的掌門,壓低了聲音,“掌門就在那兒呢。”
“有什麼好小聲的。想想當年徐昆就是這個境界,因他枉死了多少師兄弟。要我說所有露出這種苗頭的弟子,不僅不該收入內門,更應該廢除根基,挑斷經脈,趕回家去。”
……
歸源宗掌門丹陽子站在看臺上,捻著長長的胡須,看著擂臺上兩個剛剛展開戰鬥的弟子。
他們還那麼的年輕,二十歲不到的年紀,對於修行之人來說,他們的人生才剛剛開始。
一個春風化物,生機盎然.一個洪焰灼灼,烈火燎原。明明都是朝氣蓬勃,各有天賦的好孩子,讓他這樣垂垂老矣的老人心生羨慕。
他還記得自己剛剛入門不久的時候,祝龍遍野,陽氣鬱勃的心境都是大受師長們喜愛的。可是到了如今,但凡和烈火相關的心境都備受人們的詬病。
他走過了漫長的歲月,已經到了夕陽垂暮之時。盡管頂著所有人的非議,但在坦然重入輪回之前,他想要嘗試一次。想讓大家知道,那些擁有赤純而明亮火焰的孩子,並不能因曾經發生過的那件事而被全部舍棄。
希望在自己身後,宗門能不再像如今這般在挑選弟子之時以固有的偏見待人,讓宗門的將來不至於錯失不同類型的人才,將道路越走越窄。
卓兒,是我給你肩上加擔子了,隻希望你別讓為師失望啊。
白發蒼蒼的掌門眯著眼睛看向擂臺之上。
戰場之中,那位飽受詬病的年輕弟子抬頭向著看臺上望來。師尊站在那高臺最前端,長須飄飄正看著自己。在他老人家身後的那群人,那些聲名赫赫,法力高強的金丹期修士們都在悄悄議論著什麼。
不用聽,卓玉也能知道他們在說些什麼話。
打從自己進入宗門之後,他們這些人看自己的眼神重來都是那樣冷漠而充滿著厭惡。
“掌門是不是也太心軟了。”
“這個決定肯定是錯誤的。”
“看那個弟子把丁峰主的侄女都傷成那樣,丁峰主居然也忍得住。”
“反正從他入門起,我就交代我所有弟子不可同這個小子有所往來。”
這樣的竊竊私語,十年來幾乎無時無刻圍繞在他身邊。明明什麼都沒有做,流火遍野就成為了一個恥辱的烙印,不僅蓋在了他的臉上,更受人尊敬師尊都因自己而飽受非議。
卓玉看向對面的敵手,那個少年單純、自信、眼神清澈,被守護在鬱鬱蔥蔥的綠植森林中心。
擂臺四面,無數他的朋友和同門在為他吶喊助威。
雨澤施布,潤澤天下蒼生,注定是一個受人尊敬之人。從進入師門的那一天起,就備受同門和師長的喜愛。
簡直就是自己的對應之面。站在烈焰中的卓玉想著,進山門這麼久了,他一個朋友都沒有交到,所得到的隻有憎厭的惡意。他們總覺得自己這一把火,會燒毀破壞一切。有時候看著那些冷漠厭惡的目光,他的心底真的升起一股惡意,想要不顧一切地燒毀這世間一切。
卓玉手束指訣,道一聲:“風來。”
一個織就混沌流雲的布袋出現在空中,袋身鼓鼓定於空中不動,袋口大張,平地刮起一陣狂風。
狂風倏起,石霾障天,一時間火借風勢,熊熊而起,以摧枯拉朽之勢直壓得對面雨境不斷後退。
“混元袋?”
“掌門居然把混元袋賜給這個小子。”“可惡,憑什麼這樣狂蕩險惡之人,竟然還能得到師長的饋贈。”
“太不公平了。”
旁觀的眾人,一時間議論紛紛。